采访季华实验室理事长曹健林：“璀璨行动”补齐短板 保障未来显示产业安全

  9月18日，在科学技术部高新技术司、科学技术部高技术研究发展中心、广东省科学技术厅的指导下，由韶关市人民政府主办，国家新型显示技术创新中心、新型显示产业技术创新战略联盟联合季华实验室、福州大学共同承办的国家“十三五”新型显示重大科技成果落地对接及产业发展研讨会在韶关隆重召开。大会围绕“十三五”期间的新型显示方向重大科技成果、显示产业当前和未来亟需发展的关键装备以及印刷OLED、Micro LED、Nano LED、激光显示等新型显示技术进行深入研讨与交流。

  在议程中途的茶歇时段，天极网等媒体集中采访了全国政协教科卫体委员会副主任、科学技术部原副部长、国家新型显示技术创新中心理事长、季华实验室理事长兼主任曹健林。希望更加详细地了解“璀璨行动”相关技术布局以及中国显示产业的未来前景。

  显示产业应用是强项 但需补齐装备制造和材料短板

  国产显示面板在全球的占有率早在2019年就已超过50%，但生产线以从国外进口为主。在可见的未来，生产设备国产化率提升的历程中，我们的显示产业有着怎样的前景？针对这个问题，曹理事长首先认为，中国显示面板在全球市场占有率的飞速提升，证明了我们在这类技术的规模化应用能力方面具有重要优势。例如LCD液晶技术在2000年后才进入中国，而我们仅用20年就做到了全球最大的产业规模，OLED技术的成果转换目前京东方、维信诺等企业也处在行业头部。

  在利用现有的技术和进口生产线的领域，中国已经把降低成本、扩大应用做成了强项，甚至倒逼美日韩等发达国家想要退出LCD产业，但曹理事长也指出“现在我们差就差在装备、材料”。一旦克服了这两个短板问题，包括成熟的LCD、发展中的OLED、未来的Micro LED等种类在内，中国的显示产业必然能够实现从技术到规模飞跃式的进步，曹理事长认为在将来，国产显示面板的全球占有率也可能要超过70%。

  业界公认自发光将取代LCD 未来将瞄准Micro LED做研发

  有记者问道，在OLED领域韩国厂商的技术壁垒较多，现在国内显示技术的研发是否是希望通过Mini LED、Micro LED技术来实现超越？曹理事长表示这是一个比较技术性的问题，当前业内公认下一步取代LCD的将会是各种自发光技术，包括OLED、Mini LED、Micro LED等，道理很简单，因为自发光是直接发光，LCD则需要背光源与滤光层，至少损失了一半亮度，从效能的角度来说自发光有很大的优势。

  但同时需要注意的一点是，这三种自发光技术的主要应用领域是不一定相同的。曹理事长明确表示OLED是显示技术的未来，但集中在小屏应用的领域，目前OLED最大的问题是尺寸做大了成本较高，技术门槛也较高，我们很少在展会以外的地方看到更大的OLED屏，怎样把OLED的成本降下来也是业界一个共同的攻关方向。

  Mini LED和Micro LED的应用则集中在大屏和商用领域。曹理事长说：“目前在Mini LED，或者我们讲中文叫小间距LED这方面，因为LED显示中国已经是(规模)最大的，我相信在小间距LED领域中国也肯定会是最大的。但是在Micro LED这方面同国外相比，我们确实还有差距，因为Micro LED主要依赖于集成电路的工艺，而集成电路的生产工艺中国相对来讲，装备也好、工艺也好、材料也好，是比较薄弱的。”

  目前全世界对Micro LED的生产技术探索都在进行，没有出现公认最有效率、最低成本的路径，从这一角度来说中国和世界有着相似的起点，但我们也要认识到由于Micro LED的工艺特性，早先在集成电路生产领域具有的优势会使其与后来者拉开不小的差距。曹理事长认为：“我们的期望值是不再形成跟西方国家那么大的差距，我也相信这次通过璀璨行动，由专业设备研发队伍和专业设备实用队伍共同来努力的话，我们能够在这方面比当年的液晶更接近于世界先进水平，或者跟世界同步发展。”

  坚持自主研发 尊重和文明利用知识产权

  被问及在显示制造设备国产化进程中，可能遇到的技术和材料专利问题时，曹理事长非常清晰地为我们解读了这个既敏感又事关重大的领域。

  曹理事长说：“专利，我们不妨把它叫知识产权吧。中国各领域包括行业、政府都非常尊重知识产权，因为知识产权也是保护科技界，激励科技进步，或者说引导全社会更多向科学技术和教育投入的非常重要的方面，如果大家都不重视这个，那就没有人做Original(原创)，大家就互相抄来抄去。”

  在显示装备、显示材料的领域，中国相对而言是一个后来者，而作为先行者的欧美日韩等一些发达国家会有一些装备、材料等方面的知识产权。关于中国显示产业未来如何面临此类知识产权问题，曹理事长提出了三点：

  第一点是我们会非常重视对他人知识产权的保护。换句话说，国外显示产业具有知识产权的相关材料、相关技术，中国显示产业要去从某个角度破解它的封锁，或者去绕过它。“我们要采取我们独到的方法，包括独到的技术、独到的材料等等”。

  第二点是我们也会注重保护自己的知识产权。曹理事长说，在过去近30年的时间里，他都在科技界工作，工作过的一些单位、国家科研院所都是专利大户，去年专利申请数的排名第二，或是并列第二等等，可能仅次于华为。

  第三点是我们必须要看到，知识产权也是先行者经常用于围堵、打击后来者的一个手段和方法。有着各种“知识产权流氓”、“知识产权无赖”等现象，它们拥有非常多知识产权，但却没有作为，然后不断的和真正在做实务的人打知识产权官司。我们要避免这样的情况，也就是既不能成为这样的人，也不能一味忍受这种骚扰。

  曹理事长强调说：“我觉得知识产权方面，我们有责任说清楚，中国人民、中国科学界是靠我们的努力推动技术进步，不是抄袭、不是窃取，更不是什么占有。我们在这方面也不要掉到西方国家污蔑中国，污蔑发展中国家的一场口水仗当中，我们拒绝承认这些东西。”

  一方面保护知识产权，另一方面也坚决反对利用知识产权来打击、围堵后来者，摧毁后来者追赶先行者的道路，这也是一种争取人类平等的决心与动力。曹理事长最后表示，我们有着相应的准备，不是简单一两句话，而是有着庞大的队伍，有自己的专利池，有知识产权律师，同时也在不断的研究对策，感谢大家的提醒。

  谈两类卡脖子问题 布局装备制造才能保障未来产业安全

  过去存在一些国内企业从国外厂商手中拿不到显示面板的现象，现在“璀璨行动”启动的新型显示制造装备研发是否能够很快地解决这类问题呢？对此曹理事长同样从两个角度为我们详细解释了这一行业中普遍存在的现象。

  首先拿不到屏可能是业界普遍的一个规律，这是因为显示设备生产线十分昂贵，可能仅次于半导体生产线，且良率与产能控制相当严苛，往往一条生产线在保障良率后就意味着产能的饱和。这意味着增加产能很大程度上等同于增设生产线，而增设生产线不光取决于经济因素，还需要考虑到上游供应、施工安装等客观条件，因此显示设备生产线和产能难以进行灵活增减调整。当某类产品在市场上相当畅销时，就会出现不同厂商交替拿不到某个关键元器件的情况，这种情况很难改变，换句话说就是产业规律。

  关键元器件的卡脖子问题，曹理事长认为有两类。一类是先后之分，即各种因素，包括产品报价、供应协议、投资关系、或者上下游老板之间的个人关系等等，都可能影响关键元器件的供应。这确实是我们难以干涉的一种因素，因此可以称其为市场规律。

  另一类就是恶意的制裁，“璀璨行动”的意义之一，解除未来显示产业安全问题，主要应对的就是这种卡脖子。这种恶意可能出于国家关系、地缘政治、市场等等因素。例如显示面板作为一种消费电子产品的元器件时常具有很大的价格波动，曹理事长评述这种现象说：“它在市场非常好的时候，它把钱赚足，等到不值钱的时候它再卖给你，这个我觉得也不是特别公平。”但如果我们自身的制造装备水平上来了，既能够保证自身的稳定供应，也能对外部供应者的包括供应量、定价等因素产生一些制约，总体而言会带来更好的环境。

  季华实验室未来将成为显示研发中心 外围布局装备制造

  在研讨会上曹理事长的介绍中提到，位于广东佛山的季华实验室将来有可能成为全球最大的显示研发中心，但相关制造设备和显示产品的生产是否也会围绕这一地点进行布局？对此曹理事长表示季华实验室将会成为的是研发中心，生产关键设备与少部分新型材料，外围会布局一些装备制造的企业进行支持。产品的生产则取决于各个面板企业自身，例如京东方、华星光电等，它们在各地拥有很多制造厂与生产线，厂房与生产线所占的面积相当大，因此不会集中在季华实验室周边。

  在2023年，季华实验室与周围的配套设施将生产出第一批的四套关键生产设备，目前研发已取得突破，并且在珠三角这一国际科技创新中心取得了不少用户方的认可。

  在2021至2025年，“璀璨行动”一期计划将会完成8台装备的研制，达到国外同类装备的性能指标，具备上线验证的条件，预期产线关键装备国产化率达到50%，产线整体国产化率达到80%。而在2025-2030年的二期计划中不仅将完成全部16台套装备研制与验证任务，实现关键装备国产化率100%，技术完全自主可控，并且要以培育广东高端装备支柱产业为目标，建成显示制造核心装备生产基地。

  通过对季华实验室曹健林理事长的采访，我们深入了解了当下中国显示产业的发展状况，一大批科研人员为显示制造装备国产化程度提升作出的努力，以及“璀璨行动”预期将会达成的目标。2021年是“十四五”的开局之年，也是中国新型显示产业面临从跟跑向并跑、领跑跨越的关键时刻。我们共同期待“璀璨行动”在未来帮助摆脱“卡脖子问题”，促成显示产业可持续健康全面发展。